作者:黄步千

这个人有点说不来,做什伲事总是慢死楞吞的。上音乐课,大家齐唱《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》。细听听,就像在一片浪涛下,还淌着一条暗流,这哪里是齐唱,倒像是重唱。再听听,原来是蔡彬个老尊爹,他不单是比别人要慢叨三拍,还低八度。老师敲敲他的课桌,他一闭嘴,那歌声相真就齐叨。班级之间搞400米接力赛,就是他蔡彬第二棒慢叨一步,输了。班长说他像个小脚老太,速度还不如女生,出丑!他居然很平静地说:你在女生裆里挂个秤砣,看她跑叨试试。

有人说蔡彬,从娘肚子里出来的时候就慢,多待了半个月不说叨,临出产门还一声不响地抓住脐带不放。催生婆拍拍他,没听到他哭,以为他没气了,正思量着呢,他叨好,“哇”的一声,一泡尿打在老太太的镜片儿上叨。蔡彬听到了,只是笑笑,不表可否,谁也辨不出是真是假。

那一天,他从西吊桥上过,听见两岸的人都在叫:救人哪救人!他挤过去,一伸头果然看到有个女人披头散发地在城河里扑。便问:她怎么啦?有人说:她小夫妻两个在家里拌拌嘴,不晓得她就怎么跳河叨。有人认识蔡彬,说:你会水,快下去救人!蔡彬说:别急,有我在这里,她死不了。等一等,我倒想看看她是真想死,还是假想死。让她多喝几口水,长长记性,下次她才不敢再跳河寻死嚇人叨。看看不对了,他这才跳下河,从后面提住那女人的一把头发,将她拖到了岸边。因为当时天很冷,他冻感冒了,两天没见他来上课。来上课了,还裹着班长的那件露着老棉絮的混纺布大衣。

这一天,好多学生都从狼山乘班车,到城里去参加纪念活动。车子要开叨,还没见他蔡彬的人影。有个同学说看见他上厕所叨。班长说:这个家伙老是慢慢吞吞的,一点集体观念都不讲!等活动回来开他的班务会!你去叫一叫他。车里人挤人,根本没法挪步,那同学安坐在位置上,不肯。班长摇摇头,只好亲自下叨车往回去找。就在这时,有人叫了一声:“开车!”班车就启动叨。那车开到解放坝,谁料到突然起叨大火,车门打不开,车窗又砸不破,里面的人再哭再闹也只有等死。虽说有人从外面砸开玻璃还是救叨几个人,但几乎都被烧得没得人形叨。

当后来看到眼前一具一具散发着焦臭的尸体时,班长脚底下打了一个缭花,人已软绵绵地臃到地上了,只看到眼白子,不见了眼黑子。

过了好一阵,班长拉住了身边蔡彬的手,淌下了两行泪水。

他还开蔡彬的班务会吗?

 

原载《江海晚报》夜明珠2017年3月4日

 

作者 JP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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