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本源斋语文工作室·水月
南通话里有些词语说法无法跟字面吻合对拢,我们不得不从语音讹变来想问题。
先看一个简单的,番瓜、番茄、番芋等都是外来品种,同样,班椒也是,为什么独独这个词不是番椒呢?这就是语音讹变引起的字面改变,我们常常也听到人们将“推扳点儿”说成“推番点儿”,因为字面上已经有了“推扳”了,所以也就没人注意了。f到b或b到f,音韵学上是重唇音b和轻唇音f,两者互转很自然,最早是没有轻唇音的,也许班椒较其他品种引进得早?
我们再看一个词,就是给田地施肥,说ngo,有人写作垩,有人写作䅉,都没有浇灌的意思。我们通过对比和联系,发现应该是“沃”字,福建某地方言里就用这个字。从语音上说,ng与w互转是有例子的,南通童谣“千磨万磨”就有写作“牵磨挨磨”的,谁是谁非我们也不知道。
南通话有个词形容小孩聪明叫“吾立”,始终不知怎么个写法能在字面和意思合拢。民国二年(1913)出版的《南通方言疏证》,孙锦标先生给出了答案,他记录的是“麻力”,注释说,麻音无。那么,麻力,自然地联系到麻利、麻溜,这就不难解释聪明伶俐源出于此。语音方面,麻到无,m转w,也是可以理解的,海门的“问”不就读“门”音吗?南无阿弥陀佛不也读拿磨阿弥陀佛吗?至于麻利、麻溜怎么变麻力的,我们可以拿南通话称知了为姐溜、假律、假力来比对。由此看来,这个词应该按照孙先生的写法“麻力”。有兴趣的朋友不妨问问身边的启海人是不是也说“麻力”?当然读起来是“无力”。说不定南通话的这个说法就是从启海话来的呢。
下面我们要说的是南通童谣里说的“秋虎(湖)老妈”,从字面上看不出什么意思。小时候如果不听话,大人都要用“秋虎老妈”来吓唬小孩儿。其实没有什么“秋虎(湖)老妈”,而是“千户老麻”的一种误读。很多老南通都知道,官地街和王家坝中间还有一段叫麻千户角,有位名叫麻胜的副千户住在这里。明朝的军职是世袭的,麻家的副千户也就一直传了九代人。千户是从金朝就有的军官名称,元朝时设千户所,比万户小,比百户大。明朝沿袭了这种官制。南通明朝嘉靖年间还有一个叫黄河的举人,后来升官当上了监察御史,还查处了不少贪官污吏。他爷爷在南通也是名人,为防止市河泛滥,弘治年间自己出钱筑了一道坝,原称“黄金坝”,后来就误传为“王家坝”。可见语音讹传讹变的事情经常发生。(本段例子详见“爱我大南通”公众号#南通地名合集《官地街里没有官,有块“天石”······》)
我们再来看一个例子,莲花落是一种民间曲艺,在如皋,有人把打莲花说成打雷话,这都是语音讹变所致。
最后,我们要说的这个语音变化不能说是讹变,因为记写单词的字是对的,而且这是一种有规律的变化:胡子、护短、户限三个词里的hu都读作vu,最后一个词也有写作午槛的,限读作槛也是可以理解的,南通话由han变kan,正如骂小孩“纳函子”亦读作naq kan zi而非naq han zi(详见《南通方言疏证》)。